【喻黄】缱绻星芒
*祝黄少天十八岁生日快乐！
*你是太阳
缱绻星芒
啪嗒。
打火机点起的火苗舔舐着烟头，黄少天捏着烟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他往脏兮兮的水泥墙上头看了一眼，单肩背着书包，叼着烟，伸手开始爬墙；就算现在是冬天，黄少天穿着棉袄，他的动作也依旧熟练顺畅，显然是爬墙惯犯。
在学校被抓到要记过的，但黄少天从没有怕过，他在学校不仅抽烟爬墙逃课，还经常打架。班主任管不住他，校领导也管不住他，罚不行，骂不行，请家长也不行，因为他的父母不管他，无论他的父母被请到学校多少次。
黄少天的家庭并不美好，他的父母并不相爱，他的父亲不喜欢他，他的母亲也不喜欢他，所以他也不喜欢他们。他的童年也不美好，当孩子们一脸高兴地挽着父母们说说笑笑的时候，他只能呆呆地坐在某个角落里发呆。
黄少天坐在墙头抽着烟，望了望空无一人的操场。半晌，他猛吸了一口烟，两指将烟在水泥上摁灭，他干脆把书包丢下面了，然后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天阴阴的，看起来快要下雨了。黄少天背着书包抬头看了一下，心想就算等一会下雨了他也没法挡雨，他的书包里装的是打火机、烟盒还有钱，没有书。
烟好像快抽完了。黄少天从书包里拿出烟盒，掂量了下，轻得像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的黄叶，打开一看，只剩一支烟了。
他毫不犹豫地去了他经常去的小卖部，他去过太多次了，小卖部老板早就记住他了。黄少天每次去买烟，老板都会劝他少抽，但从来不会阻止。
“一包中华。”黄少天递过钱。
老板慢吞吞地拿出一包香烟放在他面前，像往常一样，说：“少抽点烟，不健康。”
黄少天也像往常一样没搭理他。
他走出小卖部，天色已经阴沉到下一秒就要滴出水来了。黄少天刚把烟盒塞进书包里，雨就噼里啪啦地凶狠地砸下来；他一瞬间就被雨淋了个措手不及，抱起书包往旁边的店直奔，连招牌都没有看清，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黄少天满脸都是雨水，头发湿得彻底，店门将被暴雨冲刷的外界与安静的店内划了一条鲜明的分界线。他胡乱地用手抹了抹脸，将湿透的棉袄和护在怀里的书包一并扔在旁边，这才打量他随意冲进来的这家店。
店内的主题色是蓝色。黄少天不喜欢红橙黄绿青紫，偏偏只喜欢蓝，这个色调让全身湿透的他安心了不少。小柜子上摆满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黄少天凑近眯了眯眼，好像是些塔罗牌、六芒星挂饰，黄少天再想看看其它柜子，被突然响起的男声吓了一跳。
“你好。”男声的主人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黄少天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不好意思，我是进来躲雨的，可以不要赶我走吗？”
“可以。”那人的脚步声又远了，黄少天才发现这家店有二楼。阶梯被装饰得像是能在银河系上漫步，好看的不得了。
那个人好有气质啊，黄少天心想。他看了看他的书包，觉得里面的东西不应该带进来。
“拿着。”
黄少天下意识地接住抛过来的东西，是一条浴巾。
“上来吧。”
黄少天愣愣地“好”了一声，愣愣地用浴巾擦了擦自己，再愣愣地上了楼，一回神，已经在椅子上坐下了。
二楼开了暖气，圆桌上摆了两杯茶和一个茶壶，其中一杯茶放在了黄少天面前。布置色调和一楼一样，让黄少天无比安心。
黄少天披着浴巾，双手捧起茶杯轻轻吹气，眼神偷偷往对方瞄，对方正在看书。
像是察觉到黄少天的视线，对方抬起头来。
“谢谢。”黄少天立刻道谢，大暴雨让人进店躲雨的老板很多，但是给浴巾的老板寥寥无几，如果黄少天没有浴巾擦身，说不准第二天他就要感冒了。
那人摇摇头，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喻文州，这家占卜店的老板。”
占卜店？黄少天这才想起自己冲进店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家店是做什么的，难怪这家店装修的主色调是蓝色，倒也挺符合占卜的神秘，不过要说最好看的，果然还是银河系般的阶梯了。
“我叫黄少天。”黄少天没来由地感觉到喻文州是可以亲近的，在心间陡生的一种感觉。
“你是学生吧。”喻文州放下了手上的书。
黄少天不喜欢别人问他这个问题，特别是用陈述句的语气，他平日在学校嚣张惯了，哪里有一个学生该有的样子，他不想上学，却因为家庭原因不能辍学。
但独独在喻文州面前，他平日的嚣张气焰燃不起来，他抗拒这句话，但不抗拒喻文州，于是咬咬嘴唇，从牙关里挤出了一个“嗯”字。
“这个点，放学了？”
关你什么事，黄少天很想这样说，但他说不出口，他说的是：“我逃课了。”
黄少天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回头看了眼占卜店的招牌，店名叫蓝雨。水珠随着风时不时从树叶上跃下来，跌进地面上的水坑里。
喻文州对他逃课的事没有作任何评价，甚至连点惊讶的情绪都没表现出来，他只是又说了点黄少天觉得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回去要吃感冒药。黄少天有点沮丧，又觉得意外，他竟然想要喻文州多了解他一点。
他一边走一边想，走着走着到了家门口。黄少天看着冷冰冰的大门，并不想回家，但他还是敲了门。
开门的是他的父亲，如往常一样对他面无表情，连负面情绪都不会施舍给他一点。黄少天习以为常，什么都没说，提着书包进去关上门。
他的母亲在看电视，黄少天瞥了她一眼，接着进了自己房间。他扒拉出一个抽屉，往里翻了翻，里面是乱七八糟的一堆药品，感冒药倒是很显眼。
我就听喻文州的话一次，黄少天心想。他捏着两粒感冒药，就着刚倒好的温水喝下去了。
感冒药又被他扔回了抽屉里。他从书包里扒拉出烟和打火机，它们在大暴雨的时候被黄少天紧紧抱在怀里，所以并没有湿。
黄少天打开剩一支烟的烟盒，把那支烟拿出来点了。两指夹着烟送到唇边，他盯着烟头愣了愣，动作停了下来。
嚣张、跋扈、经常抽烟、打架逃课……在学校的黄少天，被所有人贴上了坏学生的标签，黄少天在学校的所经之处，总有鄙夷的目光跟随着他。一开始他会狠狠地回瞪回去，骂几句难听的话，后来渐渐习惯了，连头都懒得回。
没有人愿意以温柔待他，就连简单的友好也没有。没人对他好，也没人教他怎么对别人好，所以他不会对别人好。
可是喻文州没有，喻文州的目光平和，不带一丝鄙夷，黄少天没见过。他见过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听过有人对他冷言冷语，也记得有人对他破口大骂拳脚相加。
但他独独没见过喻文州的漆黑眼瞳，里面是黄少天见到的所有善意。
果然还是不想惹他讨厌啊。黄少天掐灭了烟扔进了垃圾桶，灰烬顺着他手臂动作带起的风飘荡。室内弥漫着烟味，黄少天把窗开了，深呼吸一口气，被冷风呛了一下。
连老天都要让我不畅快，黄少天自嘲地笑了笑。他的书桌上叠了很多书，都蒙上了尘，黄少天过去摸了摸，出去拿了块抹布进来，把书和书桌一并擦了。
“这都是什么啊……”他翻开书嘀咕着，认命般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黄少天的同班同学一致认为黄少天转了性，烟不抽课不逃架不打，活像大白天见了鬼，他们甚至能看到黄少天每节课都在很认真地做笔记，困了还站着听课。
每天放学又溜得比谁都快。黄少天直奔占卜店，作业都在店里写，简直把它当成了第二个家；奇怪的是喻文州并没有将他赶出去，他默许了黄少天的行为。
可其实他们只认识了几天而已，黄少天都奇怪怎么这么快和喻文州熟络起来了，他时不时能看到喻文州看书看着看着笑起来，时不时能吃到喻文州自己做的曲奇饼。
“今天作业挺少的。”黄少天单手撑着一边脸颊，另一只手拿着笔对着作业胡乱戳戳。
“挺好的。”喻文州说。他在看书，应了黄少天的话。
“以前觉得学习好烦啊，现在觉得其实也就那样，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同了。”黄少天勾了勾唇角，“挺有趣。”
黄少天的底子不错，他愿意学，成绩就开始稳步上升。他开始戒烟，打火机和那包还没开过包装的中华被他毫不犹豫地扔了，换上了口香糖。
也开始有人愿意接近他了。曾经鄙视的目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惊异。黄少天不怎么喜欢那些因为他的转变才接近他的人，但他不会拒绝，他的微笑礼貌又疏远，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
他还是很喜欢去喻文州的店，他甚至想在喻文州的店里住下。黄少天问了喻文州，喻文州没有拒绝。
“那我跟......”黄少天顿了顿，“我父母说一下。”
他的父母还是没有过多关心他，尽管他开始变好。对于儿子外宿在他们不认识的人的家他们也没有任何异议。
黄少天收拾了一下东西，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他刚走了几步，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其实还是有点难过的。”黄少天刚住进喻文州店里的第一个晚上，躺在喻文州支起的单人床上和喻文州聊天，“虽然他们不管我，我和他们也不亲，活得像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孤儿，但我还是有点难过。”
“我就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一声‘砰’，好像一颗子弹穿过我的心脏，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文州。”黄少天说得越来越小声，摸着胸口，“这里好像在流血。”
喻文州站在他的床边，揉了揉他的头发，帮他把被子摊开，“你还有我呢。睡吧，明天还要上学，晚安。”
“晚安。”黄少天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抱住喻文州特地给他买的柯基抱枕，进入了梦乡。
黄少天的成绩越来越好，他从全校倒数逐渐变成全校前五百，连老师都惊异于他的进步。他能进步那么快，一方面是自己认真听课，一方面是写作业的时候有喻文州教。
“文州好厉害。”黄少天听着喻文州教他一道他不会的数学题，由衷赞叹。
“你也可以的。”喻文州鼓励他，他教完黄少天后继续看书了，黄少天看喻文州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
喻文州在黄少天眼里是耀眼的，他觉得喻文州像是宇宙里无数星辰中最亮的一颗星。喻文州越优秀，黄少天就觉得自己离他越远，所以他拼命学习，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优秀到与喻文州并肩。
他不想永远跟在喻文州后面，他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到很多事情，比如学会去爱。
但这条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黄少天以前经常打架，这意味着他的仇家很多，他想好好学习，可惜偏偏没法如愿。
“黄少天？听说你现在开始学习了？”为首的混混抽着烟，语气里全是挑衅，“野鸡想变凤凰？”
黄少天不想搭理他，要是往常，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但他没有，他打算绕过去，他学会了忍耐。
混混的跟班拦住了他。为首的人见他不理人，脸色沉了下来，烟被扔在脚边狠狠碾过，“这么久不见，脾气大了啊，想打架？”
黄少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为首的混混看到黄少天的眼神，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拳头攥紧往黄少天的脸的方向挥过去。
黄少天伸手挡住了，眼神平淡得如一潭死水，“我不想跟你打架，要滚快滚。”
几个跟班跟着扑了上来。最后黄少天回到店里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很彻底了，他的脸上挂了彩，手上腿上都有伤。喻文州帮他在淤青上抹药膏的时候他咬住了唇，还在逞强地笑。
黄少天眉飞色舞却冒着冷汗地说那几个人打架太垃圾了人这么多还打不过我一个，喻文州听着，手下用力一摁。
“嘶——轻点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喻文州抹完药膏，将药膏放回了医药箱。
“疼是疼，不过他们不管打我多少次，我都不会倒下去的。”黄少天的眼神很坚定，“他们打不消我想变得和你一样优秀的念头。”
喻文州笑了：“好好好，快去睡觉。”
寒假的时候黄少天本来没打算回家，但拗不过喻文州坚定地让他回一趟家。黄少天回家的时候是年三十晚，怀着不知名的心情摁响了门铃。
父母在吃饭，他趿着拖鞋走到饭桌旁，看见饭桌上多摆了一个碗，一双筷子。
一切仿佛是顺理成章，黄少天与久违的父母一起吃晚饭。这之后他们一起沉默地看春晚，沉默地看着外边绚烂的烟花。最后在黄少天走进房间之前，他的母亲叫住了他。
“勤点回家。”
黄少天的眼眶顿时红了。
这之后黄少天和他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和谐，不过黄少天还是喜欢住在喻文州的店里。寒假过完后迎来许多模拟考，黄少天每天都复习到很晚，喻文州也跟着每晚都给黄少天热牛奶。
“好困啊。”黄少天揉揉眼睛，“好想睡觉。”
喻文州跟着打了个呵欠，“早点睡吧。”
“不行，等我看完这一张资料。”黄少天立刻回绝，专心致志地复习。
这个时候，喻文州就会看着眼睛渐渐闭上、脑袋渐渐低垂的黄少天，然后拍醒他，逼着他回床上睡。
“好梦。”喻文州低声道。
明天就是高考了，黄少天紧张得不知所措，捏着衣服边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喻文州被他吵得睡不着，干脆下床去他床边。
“我好紧张啊文州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冷静。”喻文州揉了揉他的头发，这让黄少天安心不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这家店是占卜店？”
“有。”黄少天眨了眨眼。
“但我没有告诉你我是个占卜师。”喻文州拿出一副塔罗牌，面带笑意，“它告诉我，你能考上，并且会高几十分。”
黄少天瞪大双眼，他不信些什么占卜预言，但他相信喻文州。
“所以放轻松，你可以的。”
喻文州的话仿佛拥有令人安心的魔力，黄少天静下心来，安心地进入梦乡。
最后一天的高考在无数学子们的欢呼声结束，黄少天从考场出来，远远就望见了喻文州。他费力地穿过人群到喻文州面前，眼神亮亮的，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喻文州牵住他的手，说：“走，我们回家。”
黄少天的生日在八月十号，此时距离录取通知书寄到喻文州的店里已经有二十几天了。
黄少天被喻文州叫出去买插生日蛋糕的蜡烛。其实生日蛋糕都有配蜡烛的，喻文州只是想支开他，先布置一下。
所以黄少天回来的时候，店里是漆黑一片的，他关上门，知道喻文州肯定要给他搞个惊喜，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整个店内映着星光，脚下是星，天花板上也是星，黄少天置身店内，仿佛置身宇宙。他往前走了一步，踩在星上，有种不真实感。喻文州就站在那个漆成银河系的阶梯上，端着早就插好蜡烛点上火的蛋糕温柔地看着他。
喻文州也一步一步地下来了，他把蛋糕端到黄少天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你总觉得我是最耀眼的星，可是星是不能自己发光的。”
“星不能，但你可以。黄少天，你不是星，你是太阳，一个会自己发光发热的太阳。”
“成年快乐，黄少天生日快乐，十八岁生日快乐。你愿意我陪你度过无数个生日吗？”
黄少天的眼眶红了，哽咽着，“当然愿意。”
他在心里许下了生日愿望，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果然最喜欢喻文州了。
再后来他去以前经常去买烟的小卖部买盐，小卖部老板递给他一包盐，问：“不抽了？”
这次黄少天搭理他了：“不抽了。”
他笑得灿烂，眼里有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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